裹在袁泉黑色大衣里,那张瘦削的脸有着不可名状的清冽与隔绝之意,深陷的眼窝投下的阴影里,皆是坚定与无法撼动的力量,她几乎是对青春毫不留恋地走到了现在。
文 | 北方女王
最近,随着《中国机长》的热映与高涨不下的票房,在其中饰演乘务长毕男的袁泉,再一次用惊艳的演技让观众眼前一亮,也回归到了舆论中心。
“请相信我们的机长,我们会一起回去。”这句话从袁泉的嘴中说出,让人信服,令人感动。
她的淡定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。前些天有位记者采访袁泉,坦白很难在半小时内了解她,并试图询问一些有关私生活的问题。
对此,袁泉礼貌回应:“我也不打算被你了解。”
裹在她黑色大衣里,那张瘦削的脸有着不可名状的清冽与隔绝之意,深陷的眼窝投下的阴影里,皆是阅历。
袁泉从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明星,也并不觉得自己身上是有星光的。当她从银幕上走下来的时候,就只是一个普通人,演员只是一个职业标签。
这些年来,她一直守在自己的话剧舞台上,体会着角色给她来带的惊喜与战栗。
冷静与清醒是她本身的底色。
对42岁的袁泉而言,前半生已过,未来喧闹任其喧闹,她自傲然处之,与世无争。
距离1999年,袁泉的脸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,已经过去二十年了。
那年,她才22岁。人们从电视上,记住了那双明亮深邃的眼睛。
可袁泉的故事,是从11岁那年开始写起的。
1988年,北京戏曲学院附中到湖北选拔有京剧潜质的孩子,当时只有11岁的袁泉,因自身条件与成绩优异被选中。
几天后的一个清晨,袁泉在用一个搪瓷脸盆洗脸,妈妈说:“你考过了,你要自己想想清楚,你是不是真的想去学京剧?”
小小的袁泉未必懂得那么多,却坚定回答了母亲:“对,我真的想去。”
袁泉从小便知道自己的路,要自己做决定。对戏剧的喜欢,和对外面世界的好奇,让年纪尚小的她选择了这条路。
她独自踏上北上的列车,辗转两天两夜到达北京,开始了在戏剧学院长达7年的学习生活。在那里,袁泉吃尽了苦头。
那时的袁泉每天早上六点起床,令她记忆特别深刻的是在深冬,北京下着鹅毛大雪,天还没有亮,就裹着军大衣赶去排练,手脚都冻麻了。
在去年的《朗读者》节目中,说起当年和父母离别场景的袁泉,忍不住流下了眼泪。
“和父母分开时,我一度不敢回头看。妈妈在教室外,默默站了好久才离开。我一直忍着,直到回到宿舍,看到妈妈为我准备的两双新的尼龙袜,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。”
年仅11岁的孩子,本该享受着来自父母的关爱与照料,却独自在异乡生活,学习戏剧,那种心酸无法想象。
在一封家书里,她忍不住跟父母说起自己的近况:
“最近整天垂头丧气,闷闷不乐。我很努力,老师却说我还不够刻苦,我听了心里非常难受......”
父母收到信后,心疼不已的给她回信:
“泉泉,做父母的理解你,心疼你。我们绝不会在你竭尽全力暂时达不到目标时,还要你去拼命。在挫折面前别气馁,保持良好的情绪,振作起来吧。”
父母与她两百九十多封的书信来往,支撑着袁泉走过了,在中国戏曲学院附中的七个年头。彼时的她,在专业方面已经有了扎实的基础。
那些默默流下的血与泪,必当在日后绽放出光芒。
1996年,19岁的袁泉顺利考入了中央戏剧学院,成了著名“中戏96级明星班”中的一员。
在这个“明星班”里,星光熠熠:章子怡、秦海璐、梅婷、曾黎、刘烨、秦昊……
袁泉与“96明星班”的老师和同学们
袁泉依旧低调,当身边的同学忙于拍广告出镜时,她的生活始终单一:排话剧,演话剧。同班同学说起她时,直言:袁泉是专业标准。
从中国戏曲学院附中到中央戏剧学院,袁泉对舞台的热爱愈发强烈,她要在这里发光发热。
1998年,袁泉出演了自己的首部电影作品《春天的狂想》,凭借周小玫一角,还未毕业就斩获第19届金鸡奖最佳女配角。
随后,她和倪萍一起出演了电影《美丽的大脚》。凭着精湛细腻的演技,一举夺得百花奖的最佳女配角。
她的每一个镜头,都令人隽永难忘。
电影为袁泉开启了踏入演艺圈的大门,随之而来的荣誉与机遇,只要随手一抓,就可以爆红,可她拒绝站在名利场的风口浪尖。
直到毕业分配时,中央实验话剧院的院长点名从“96明星班”要三个人,章子怡、秦海璐和袁泉。
最后只有袁泉留了下来,这是她内心的坚守,也是她的选择。
话剧表演这条路,她要义无反顾地走下去。可话剧天然的条件限制,让演员注定无法获得像影视剧那么大的关注度,现实残酷。
可袁泉不在乎,在变化莫测的娱乐圈,她从不博人眼球,不制造流量曝光,唯独在意自己的内心感受。始终安安静静地做着演员,认真表演每一部作品。
2005年起,她的坚持和专注,让自己在话剧领域大放异彩。
第一部话剧作品《琥珀》,在香港三天内预售达3000张,创下销售纪录。
2006年的深冬,袁泉坐在秋千上,她是《暗恋桃花源》中优雅的云之凡。
当她站在话剧舞台上,说出“好安静啊,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安静的上海”开场白的那一瞬间,当年的“云之凡” 林青霞拿出纸巾,拭去了眼角的泪水。
导演赖声川感叹:“半世纪以来,她是继林青霞之后,最有气质的女演员。”
“云之凡”过后,她出演话剧《简爱》,就像是从中世纪欧洲油画里走出来古典美人,安静地坐在角落看书的她,像极了夏洛蒂·勃朗笔下的简爱。
一颦一笑,皆是故事。
为了这一部话剧,她一遍又一遍演了10年,让角色本身生动起来,写满情绪。袁泉用尽心血,演活了这个乱世中倔强的灵魂。
她扮演的简·爱,被网友评价:即使一片黑暗中,也能认出那是袁泉。
她还与黄渤一起出演话剧《活着》,脸上抽动的每一丝肌肉,都诉说着悲痛的情绪。
从《琥珀》到《简·爱》,再从《暗恋桃花源》到《活着》,她几乎囊括了话剧领域所有奖项。
她和老舍、曹禺等前辈一起入选中国话剧百年名人堂,坐拥金狮奖和中国戏剧最高荣誉梅花奖,成为话剧史上获此殊荣的最年轻的成员。
干净,是因为不必争。而不必争,来自她的底气。
身处纸醉金迷的娱乐圈内,袁泉始终有着自己坚定的方向,她深知什么才是自己所追求的。
一直处于不温不火的状态,都是源于她自己的选择。
有人说袁泉已经人到中年,没有太多适合她的角色了。
但她并不留恋青春,也不强求主角,客串也用心演绎。
曾经有一次采访中,袁泉说过:“演员要知道在什么年龄演什么角色,不是所有女演员都要贩卖少女感。”
前段时间,中年女演员热衷于畅聊的“职业危机”,袁泉从不愿参与其中。
“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成为这么大的一个话题,从你决定做一个演员,就应知道自己在年轻的时候、30多岁以及再往后会遇到什么。当你准备拿演员职业来作为终身职业,心里是要做好准备的。”
不卑不亢的话语之中,尽显云淡风轻。字里行间,全是人生阅历与深刻的领悟。
沉静从不是袁泉的全部,当需要表达的时候,她总会有股巨大的力量。
在流量至上的时代,女明星人人都争当做女神,而袁泉却对各种人设与标签敬而远之。
她从不想大红大紫,只想坚守在自己的一方净土,深入角色的生命之中。
在她看来,演员是职业,演戏是本分,她不想要任何人设。
沉默许久后,2014年,袁泉出现在了韩寒《后会无期》电影中,她随性地倚靠在门边,说:“喜欢就是放肆,但爱就是克制。”
那种天生与世俗保持着适宜距离的清冷,让她的每一个时刻,都镌刻着傲骨。
三年后,袁泉因出演《我的前半生》中唐晶一角,被更多的观众熟知。很多人称其“大器晚成”、“一夜出名”……面对类似的褒奖,她只是礼貌微笑。
那年,她刚好40岁。
她一直在用艺术家的行为准则去要求自己,那些所谓的流量和知名度,在袁泉的内心,根本不屑顾及。
在声色犬马的名利场中,她的疏离感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力量,有作家曾用“沉金冷玉”来形容她:
“十年之后,她好像还像我初见她的时候一样,始终没有大红大紫,却是沉金冷玉那样的女演员,她每次出场,哪怕只有一个镜头,却如此隽永难忘。
她的冷香和热毒,就像一味珍稀的丸药,你可以治好自己,但舍不得 。”
在这喧闹与聚众为生存之道的文艺圈里,她太习惯沉默。合作过的人,都对袁泉的安静深有体会。
2005年姚谦应孟京辉邀请为《琥珀》创作歌曲,与这几位话剧演员接触下来,他发现袁泉和别人太不一样。
她总是习惯选择一个人在角落呆着,在喧闹的排练室里,她身处的那个角落总有种与世无争的气氛。
袁泉偶尔也会写一些文字,表达自己的内心感受:
“位于B3的排练厅只有灯光,却似乎总能察觉那是英格兰旷野的阳光落在身上。明日启程,前往桑菲尔德庄园。”
在她笃定的眼神里,你能感到浮华皆空的美丽,也能感到拥有人生的从容。
那种无声的力量,带着走过沧桑的沉静,诉说着生命的状态。
演戏之外,袁泉在自己的感情上,也笃定无疑。
1999年,袁泉考入了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,在这里,她遇到了自己的真爱夏雨。
那年,夏雨约袁泉去长城看灯会,结果碰上大雨。两个人在雨中聊了很久,关于表演,关于未来。正是这一场雨,促成了两人美好的爱情。
带着这份美好,他们安静地相守了七年,在彼此人生中最重要的时候陪伴着彼此,度过了最美好的大学时光,也度过了新人演员时代。
可是天不遂人愿,在恋爱长跑跑到第八年的时候,两人戛然分手。
没有人能想象袁泉当时的心情该有多么难过,以至于在一次访谈中,提及和夏雨的情感问题,她难过到强忍着眼泪,暂离现场。
就在大家以为这段姻缘要走向终结的时候,两人再度牵手出现在公众视野,打破种种传言。
后来,两人回到大学校园,她穿着白色连衣裙,他穿着白衬衣,没有华丽的场景,也没有精致的妆容,只有两张清白面庞。
婚后的生活,两人低调如初。夏雨喜欢滑雪,袁泉就会带着一本书,在滑雪场旁边的咖啡馆看看书,看看风景。
从中不难看出两人共同的艺术情怀与简单的人生追求。
这来之不易的感情,终于在风风雨雨之后归于平静,他们很少公开秀恩爱,只是忙着过好自己的生活。
时间走到了2019年。他们已经在一起二十年。在袁泉的世界里,日色很慢,车马邮件都慢,一生只够爱一个人。
2010年,袁泉生下女儿。有许多真人秀出高价邀请一家人上节目,但是都被袁泉与夏雨拒绝了。
袁泉表示,自己和孩子相处就行了,不需要让别人看自己与孩子是怎么相处的。上节目对小孩的成长不好,太小出名并不是什么好事。
比起娱乐圈其他的明星父母,他们简直再平凡不过,却把自己的女儿保护的很好。
不被大众消费,不被打扰,一直是袁泉的人生守则,也是她作为演员的自我修养。
她只想认认真真地演戏,平平淡淡地生活。
袁泉很喜欢的一首歌,叫《认真地老去》,“也忘了什么叫做结尾,又有谁在乎呢”,来不及认真地年轻过,就认真地老去。
袁泉42岁了,有人说她越来越瘦,颧骨高,皱纹多,美貌已不复当年。她笑了笑,淡然回应:“契诃夫的一些话剧,必须是要四十岁以后的脸才能演的。”
语气中,满是坚定与无法撼动的力量,她几乎是对青春毫不留恋地走到了现在。
这是一个11岁就离开故乡的北漂少女,在漫长而无序的人生中,主动与被动凝结而成的性格使然。
曾有人评价袁泉是“你只配错过的好姑娘”。
纵然世人会错过她,可她却从不会错过自己行走路上的任何风景,她对人生的新阶段向往不已。
美人在骨不在皮,袁泉早已从青春和完美的恐惧中跳脱出来,蜕变为最赤诚的自己。
42岁,半生已过,未来可期。
愿你前半生无悔,后半生静美。